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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中山国地处中原、国史悠久,文化自然也源远流长。关于取字一礼,也是世代相传,丝毫不曾改弦更张。所以我们这些后辈,无一不是在成年礼时取字,所取的字都由最亲近的长辈挑选,并且都与自己的名有关。当你有了字,长辈唤字是亲切,同辈唤字是友爱,心上人唤字则是爱意。只有这时候,亲朋好友才会认为你成年了,是能自己做决定并为自己的决定所负责的时候了。
父亲早亡,那时候我不过十三岁的年纪,还没有取字的烦恼,而我今年已经十八,早过了及笄的时候,却已经没有人能为我取字了。所以即便胡啸和林言他们有字,为了不叫他们为难,我也总是“胡啸”、“小相国”地叫他们。这落在老相国他老人家眼里,我和玉难免就一直是个离经叛道不守礼法之人了。
至于林渊和林意两姐弟,他们的字是由老相国取的——林自清,林立心——他们自从被接回相国府,就一直对老相国表现得恭顺和尊敬,以至于我、胡啸和林言一直觉得,即便他们看不上我们仨,但他们也是发自内心地亲近老相国,老相国就是他们最亲近的长辈。
可是我却忘记了,正如父亲他在我心中的地位无可取代一般,林渊和林意他们的爹娘,在他们心中自然也是无法替代的。兴许从一开始,他们姐弟对老相国的恭顺和敬爱就只是出于“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窘迫和无奈。而老相国为他们取的字,无论在我们三人看来有多么地美好或是代表他们获得了多少的偏爱,他们也并不一定真心地喜欢。
否则,他们怎么会内外夹击地从大都城一路跟到这里,坚持要用长剑把老相国捅个对穿呢?
我用力吞了吞口水,却咽下一股血腥味,抹抹嘴角,我摸到了温热的鲜血,昔言在对面高声吼叫,似乎又对林意展开了殴打——我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我只知道,若是老相国他老人家出了什么事,我就再也无颜回到大都,回到中山国我的家乡了。
我已经没了血亲没了非红,若是连胡啸和林言都失去,那我和玉还剩什么呢?
身体开始脱力,我小心地松开老相国,然后重重地倒下,模糊中,我好像瞧见林渊也倒在地上,正翻了可怖的白眼浑身抽搐,还好,我想,至少我拖到了林渊药力结束,这样一来,我们双方都只清醒着一个没有内力的人,这样,就谁也奈何不了谁了。
相国公,他暂时安全了。
“将军!”昔言冲过来就要帮我止血。
“难得……”我冲他翻个白眼,我想自己看上去或许比林渊好不了多少,“难得还惦记我,我还以为你揍林意揍上瘾了呢!”
“别提那混蛋!”昔言拧着眉头,嚓嚓两下撕了衣襟裹上我胸口,“要不是急着帮将军你止血,我早就打死他了!”
“你这么大一人,跟个小孩子置什么气?”我大口喘息,也不忘笑他,“你快去看看他阿姐怎么样了,如果我没看错,林渊一定是服用了能让内力暴增的药物,这药药力太强了,林渊受不住的。”
“还管她作甚!”昔言凑过来,一口咬断了我伤口上多余的布料,“死了岂不正好!!”
“行了……”我看着胸前迅速又被染红的布料,有点眩晕,“你快去,好歹让我喘口气罢……”
“……”昔言恶狠狠地瞪我一眼,算起来,似乎只有在我受伤的时候,他才会暂时停下“气死和玉”这项事业,“老不死的!还不打算说句话么!?”
我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他在叫谁,等我发现慢慢回过头来的是老相国他老人家的时候,差点直接晕厥过去!
昔言你有毛病么!?我在内心疯狂咆哮,那可是三朝元老的相国公啊!那可是林言的亲祖父啊!!你不喜欢中山国没关系,我可是还铁了心要守住我和家家业的啊!!!
“和玉,多谢。”
我嘴角抽搐,立时又精神了。
真的,从小到大,无论是多伦之战前还是多伦之战后,无论是我失踪之前还是袭爵之后,老相国对我从来都是防备得像很!防我防得就好像我是个随时会爆炸的不定时炸弹一般!别说是谢谢了,我就没从他老人家口中听到过一句客气话!今天这句谢谢——还是“多谢”——如此生猛,竟让我生生有了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少说些没用的!”昔言啐了一口,“还不解释解释么!?”
老相国又沉默了。
于是小小一个破庙,林渊晕厥,我受伤,林意被揍得动弹不得,老相国则沉默,窗外明明已经破晓,我们却仍像身处黑夜一般,大睁着眼睛身不由己地提防明枪暗箭。
咔嚓!
昔言和我同时往房顶看去,我伸手指了指,示意他先藏起身来。
我还在想身为兰台翰林的林渊如何能得到药效如此厉害的禁药,这幕后推手就已经迫不及待地出现了。
而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兵法也并非多么高明,只是他能这么拐弯抹角地折腾,我倒是真的有些好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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