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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林义哲前奏业已陈明。至陆路交锋,倭人专用新式快枪、快炮,精而且多,较中国数年前所予番民旧式者,尤能灵捷及远。此次侵台,倭以兵众布满前后,分道猛扑,番民遂至不支。固由众寡之不敌,亦由器械之相悬,后我陆师入台,与倭相角,并非战阵之不力也。臣知前敌兵势过单,但闽省及沿海诸省各要口,关系至重,正议添兵,更无余力。除铭军盛军系津沽游击之师,全队调往台,移缓就急,实万不得已之举。至招募新营,必须数月精练,征调外省,多属零星凑集,又难克期到防。且有兵尤须有械。旧储枪械,本属无多,开战后设法购运来华,尚需时日。此皆非仓猝所能集事者也。而倭与内地贼匪情势迥殊,遂有澎、厦之失。自日舰轰击厦门以来,朝作夜思,寝食俱废,迄无起色,焦愤莫名。际此时艰方亟,断不敢自请罢斥,致蹈规避之嫌。惟衰病之躯,智力短浅,精神困惫,自知不逮。若不熟思审处,据实陈明,及至贻误事机,百死讵足塞责。伏愿圣明在上,主持大计,不存轻敌之心,勿听宵小之言,不责旦夕之功,内外同心,南北合势,全力专注,庶不堕彼之诡计,则倭寇可逐,台地可复。”
“船政水师有新成‘福靖’、‘建靖’两带甲巡海快船,辅以各快船炮船,与陆路炮台,声势相倚,船政水师弁勇,均系训练有素。此次倭人以大股来犯,台湾事务大臣林义哲督率各将领,奋力迎击,林义哲久历船政,忠诚笃实,晓畅兵事,正灭贼之人。偶遭挫折,殆天之所以玉成耳,纵稍有疏虞,亦断不致纵敌外窜,上劳宸虑。……所有通筹情势,据实沥陈各缘由,谨缮折由驿六百里驰奏,伏乞皇上圣鉴训示,谨奏。”
看到王凯泰不但在奏折当中全部揽下了责任,还替自己多方辩解。请皇帝继续信任自己,林义哲心中感动不已。
也许他只是一个才能平庸的传统士大夫式的地方官员,但他的心里,却是真的装着江山百姓!
“这个折子上去后,皇上对王大人也未加重责,仅命王大人开缺回籍休养。”徐润指着邸抄上面的同治皇帝批复说道,“此事算是如此了结。”
“我这就去王大人府上,吊唁拜谒。”林义哲叹息道。
林义哲换了衣服,准备了一番。便和陈婉亲往王凯泰府上拜谒。
到了王凯泰的府上,此时王府上下全都是一片白色,府门及室内都挂上了白色帐幕,灵堂之内还隐隐传来哭声。门房见到林义哲前来。忙不迭的进去通报,不多时,王夫人亲自迎出门来,看到王夫人一脸悲戚之色。陈婉赶紧上前扶住了她,轻声的安慰。
王夫人引着林义哲和陈婉来到灵堂,林义哲走到放置在灵堂正中的王凯泰棺椁前。在司仪的唱喝引领下,林义哲上前给王凯泰行大礼,上柱香,然后坐于火盆前燃烧纸钱。
王夫人看着林义哲一丝不苟的做着这一切,强忍悲痛,对身边的一位侍女吩咐了几句,侍女领命而去,过不多时,便取了一封信过来。
“林大人请起。”王夫人说着,将手中的停交给了林义哲,“这是我夫君给大人写的一封书信,嘱我务必交给大人。”
林义哲躬身称谢,双手恭敬的接过王凯泰的遗书,打开看了起来。
王凯泰的遗书内容并不长,但寥寥数语,却让林义哲怆然泪下:
“……自闽台用兵以来,海陆诸役,仆之心如日在君左右也,忽而悲,忽而愤,忽而喜,尝自笑耳。迩来君行踪所在,计程且数万里,海渡林迹,旋节弓刀,心神依倚,惘惘之欲随者,……仆素不知兵,倭兵侵台,忧心欲死,幸有君一力承担,仆心慰不已。自古大将在外,朝内必有积毁铄金之言,仆纵不能助君于沙场,但凡有益于君,则无不为者。……仆抚闽历久,原无从知君,然自数年来闻诸师友所称述,暨观君往复书疏,仆则实有以知君之深。……君学贯中西,勇于任事,乃再造乾坤之才,仆不忍君中道为小人所构陷,夭于当世,故愿以此衰朽之身,一力为君担之。仆力止于此,病体衰微,恐无能再见君颜。前路艰难,望君善自珍重,慎敏笃行,天道酬勤,天道与人心,原无一息之隔,果能忧勤,则人心转,而天即随之,此不易之理也……”
林义哲读完了信,已然泪流满面。
想到和王凯泰仅仅见了几面,而王凯泰竟然如此的维护自己,而现在王凯泰已然作古,自己哪怕是想说一声感谢的话,他也听不到了,心中更是悲伤难禁。
“王公……你怎么就这么走了呢?……”林义哲哽咽道。
而想到和自己素未谋面的在原来的历史时空当中名声还相当不错的刘璈竟然听了左宗棠的吩咐,要对自己下黑手,林义哲的心里又禁不住怒气上涌。
此时此刻,关在台南府牢狱中的刘璈,忽然打了一个冷战。
从刘璈住进这间牢房的那一瞬间开始,他就一直感觉不舒服。
现在他虽然身在牢里,却还是能听到外面传来叮叮当当的声音,他知道那是民工正在拆解城墙上他做的关于风水的布置实际是为修筑炮台腾地方。
想到那个叫林义哲的年轻人竟然开始用破解风水的办法来对付自己,刘璈的心里恼恨不已。
现在天色已晚,透过牢窗,露出对面的一盏灯,长长的斜脖木杆,牵衔着一盏灯笼,正透过窗口对着刘璈侧面。他觉得点儿不自在,于是朝旁边挪了挪,这么一来,几乎就是正面对着那灯。刘璈初时并不太在意,渐渐发现有些不对劲,他又仔细看了看窗外,登时脸色变得铁青,转过身来想对外面的狱卒说些什么。却突然不由自主的剧烈地咳嗽起来。
“刘大人可是心脏有些什么病症吗?以前可是没听说过啊?”外面的狱卒听了刘璈的咳嗽声,象是关切似的说道。
“喝水呛着了,不碍事……”刘璈一边咳嗽着一边说道,脸色涨红起来。
狱卒注意到了刘璈的异样,他探头看了看牢里的刘璈,并未挪动脚步。
他对刘璈并无什么好感,所以不会对其表示关切和担忧,这位刘大人在任的时候,对他们这些下人并不好,眼在已然入监收押。听说是巡抚大人亲自去抓的人,他们知道这当中必有“故事”,是以都离得远远的,不愿给自己惹麻烦。
刘璈好容易才慢慢缓过劲来,他又看了看窗外在夜风下忽暗忽暝的灯,想到那个年轻人可能和自己一样精通风水之术,不由得又打了个寒噤。
要不然,他怎么会单单下令把自己关入这间凶险无比的牢房呢?
“刘大人,外边人都管你叫做‘刘半仙’。是吗?”外面的狱卒开口了。
“你信风水吗?”刘璈随口问道。
“说不上信不信,”狱卒笑了起来,“有一次家中的亲戚想买新宅子,我和几个弟兄跟着去看。当时有个风水先生在。说了些道理,我也不懂,就是听着,呵呵。”
“那你且说来我听听。他都怎么说的?”刘璈想要排解刚刚的发现带给自己的烦乱心绪,便对狱卒说道。
“那宅子原是一个大户的外宅,修的那叫一个美。有个很大的园子,景致很好,可都是些人造的假山和小桥流水,看得多了,便觉得腻味,觉着和天然山水的景致总是不同。”狱卒说道,“风水先生说,这宅子远离城里,太过孤僻,而且最为坏事的是那里的房屋布局都违逆风水之理。说大门冲窗,风从门口冲入,然后从窗口喷出,是散财之局,非宜居之宅。可我那亲戚却喜欢这宅子,没有听先生的建言,买了下来。一年后,他本来生意顺当,却忽而破产了,在一起喝酒时,他不住抱怨,后悔未听先生的忠告。
“那先生说的是,财气从门口而入,却从窗口而出,不利聚财。”刘璈点了点头,说道,“这先生还是有些本事的。”
“是啊!我那亲戚后悔不迭,曾想再去找那先生,再求指点,可惜再没碰到过他。”狱卒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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