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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nbsp;nbsp;nbsp;季邈倏忽起了一点念头，他凑到司珹耳边，故意问：“先生醉了吗？”

nbsp;nbsp;nbsp;nbsp;“没有。”司珹果然说，“我没醉。”

nbsp;nbsp;nbsp;nbsp;“我醉了。”季邈同他咬耳朵，“我还想再喝，却已经拿不稳酒杯，该怎么办？”

nbsp;nbsp;nbsp;nbsp;季邈将瓷盏推到他手心，圈着司珹的五指，带他握稳了。

nbsp;nbsp;nbsp;nbsp;“先生帮帮我。”腊月翻过十五，衍都城中渐渐支起年货床，各处依俗张灯结彩，热闹劲儿却没透进宫里来。

nbsp;nbsp;nbsp;nbsp;季邈拥兵东北、盘踞越州的消息压得满朝哗然，也叫季朗好些天都不敢正视朝臣，生怕有人问及此前所谓的“已经擒住”。他不愿在百官面前丢份，更不愿将如此吃力的局面剖与百姓，天家颜面已在温泓死谏一事中贬损太多，经不得更多摧折了。

nbsp;nbsp;nbsp;nbsp;他得做点什么来挽回。

nbsp;nbsp;nbsp;nbsp;季朗急得团团转，可又想不出什么行之有效的好法子，只得再三催促禁军尽快攻破潼山城，又试图分调巡南府守备军来增援，牢牢守住衍都东北方向的安州，不叫大军越界。

nbsp;nbsp;nbsp;nbsp;局面如此被动，叫季朗愈发烦躁起来。他下朝后又发脾气摔东西，小内监绕开碎瓷，哆哆嗦嗦道：“殿、殿下……”

nbsp;nbsp;nbsp;nbsp;“你最好有急事，”季朗面色不善，“说。”

nbsp;nbsp;nbsp;nbsp;“陛下有请。”“荣慧，”长治帝攥着他胳膊，指甲深深掐进去，他盯着荣慧，喉间嗬嗬道，“……你说，朕还会有儿子么？”

nbsp;nbsp;nbsp;nbsp;荣慧受着这遭痛，面上大恸道：“主子爷这是什么话？您如今正值壮年，儿孙缘定然还深厚。眼下您只需安心养病，万万不可肝火攻心、徒增烦忧啊！”

nbsp;nbsp;nbsp;nbsp;长治帝望着这位老奴——荣慧早年间入宫，乃是随侍景和帝身侧的一位小太监，长治帝向父亲要来了人，荣慧便忠心耿耿地跟了他三十年。

nbsp;nbsp;nbsp;nbsp;三十年，已是季明望的大半生了。

nbsp;nbsp;nbsp;nbsp;荣慧额角仍淌血，他颤着手递来药碗时，长治帝犹豫良久，终于还是接过去，却没急着喝。

nbsp;nbsp;nbsp;nbsp;“也罢，”长治帝叹出一口气，“你且去玉延宫，将朕的女儿抱来，给朕瞧瞧吧。”

nbsp;nbsp;nbsp;nbsp;荣慧领命而退，他匆匆披上氅衣，蹚雪往后宫去。朱墙耸立灯笼高悬，将一切痕迹都映得赤红。雪中两串脚印背道而驰，一串向玉延宫，另一串却悄然隐没，拐入了引清宫。

nbsp;nbsp;nbsp;nbsp;自季朗分府搬出去后，这处慕嫔的旧宫其实已经废了，院内只余十来年老体衰的宫人，半死不活地过着，其中还有两三人，已然发了疯。

nbsp;nbsp;nbsp;nbsp;别宫里头的人嫌晦气，不肯再轻易靠近。

nbsp;nbsp;nbsp;nbsp;而此刻，却有一人氅帽遮脸、徘徊堂中。见祝雪钻入关好门，他豁然起身，问：“如何了？”

nbsp;nbsp;nbsp;nbsp;这分明是季朗的声音。

nbsp;nbsp;nbsp;nbsp;祝雪连忙将怀中藏着的襁褓递过去。婴儿捂了太久，早已不哭了，季朗哆哆嗦嗦地打开，瞧见一张紫红色的脸。

nbsp;nbsp;nbsp;nbsp;“好……”他声音发颤，“好！祝雪，你做得好！”

nbsp;nbsp;nbsp;nbsp;祝雪连忙跪下：“奴才行事谨慎，定未叫周遭人觉出异样，殿下大可放心。”

nbsp;nbsp;nbsp;nbsp;“如此一来，孤便只会多一位妹妹了。”季朗将那小婴儿丢到一旁，合掌而笑道，“你差事办得好，孤定然重重有赏！”

nbsp;nbsp;nbsp;nbsp;祝雪喜道：“谢殿……”

nbsp;nbsp;nbsp;nbsp;他音未落尽，喉间便猛地一响，骨骼断裂声吓得季朗猛然后退三步，瘫坐到炕垫上，他方才“啊”了一声，垂帘便被拨起，内室里缓缓走出了人。

nbsp;nbsp;nbsp;nbsp;——竟是原本应被囚于南宫的季瑜。

nbsp;nbsp;nbsp;nbsp;汤禾干脆利落地杀掉人，将祝雪的尸体放下，先朝季朗行完礼，方才说：“公子。”

nbsp;nbsp;nbsp;nbsp;“季瑜你，”季朗咽着喉间口水，哆嗦着艰涩道，“你为何、为啥要杀……”

nbsp;nbsp;nbsp;nbsp;“祝雪一死，此事方才能算得上是天衣无缝。”季瑜说，“阉人嘴碎，留着多少是个隐患。今夜衍都大雪，祝雪夜间脚滑，摔进井中，折断了颈骨，这事只能怪他自己。”

nbsp;nbsp;nbsp;nbsp;季瑜微微一笑，俯身间，用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季朗，放低姿态道：“殿下，成霸业者，不可拘小节、留隐患。殿下是真龙天子，手染杀业自然不好，因而做臣下才更应为您考虑、替您善后。”

nbsp;nbsp;nbsp;nbsp;季朗闭了闭眼，瞧瞧地上尸体，又看看季瑜，许久后方才问：“那、那阿瑜，现在这个孩子，要怎么办才好？”

nbsp;nbsp;nbsp;nbsp;“斩草须得除根。”季瑜眯了眯眼，轻声说，“殿下放心，交给阿瑜便好。”

nbsp;nbsp;nbsp;nbsp;长治帝？

nbsp;nbsp;nbsp;nbsp;季朗错愕一瞬，心道长治帝不是分明应当还在病中么，然而迟疑间，小内监又小心翼翼地转述一遍。

nbsp;nbsp;nbsp;nbsp;“陛下近来身子总算好了些，今日晨起也有食，如今正于暖阁中，等着殿下呢。”

nbsp;nbsp;nbsp;nbsp;季朗面上神色几变，可慌乱到底叫他急中生智，胡乱抓着奏折道：“孤、孤眼下正有前线军报，兵部的人也等着，分毫拖延不得！你且回去传信，就说孤处理完政事后，再至暖阁向父皇请罪。”

nbsp;nbsp;nbsp;nbsp;小内监有苦难言，却也不敢反驳，只能硬着头皮领命离开了。他前脚刚走，后脚季朗便唤来人，面色阴沉地吩咐说。

nbsp;nbsp;nbsp;nbsp;“去请那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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