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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窗外耀目暖和的阳光照射在脸上,一股温热之意促使这个正沉醉梦乡的青年微微挣开了双眼。他年月二十六七的样子,斜眉如鬓,身形修长,一股昂扬俊雅的气质,迥异常人,但此时一身破裂衣裳和满脸憔悴却使他看来失色不少。正是临竹谷内被极乐真人两度重创的“怜花公子”楚行云!
他眼虽已睁开来了,对周围事物却是视而不见,脑中兀自一片迷糊,耳旁仿似仍灌满昨日临竹谷内真气纵横的呼啸声、剑戟对决的清鸣声以及众人呼哧喝骂的呼喊声,一惊之下急跃起身。真气运转之间宛如万针齐刺,直疼入心肺,骤起的半个身子马上重重地倒回了刚才躺卧的硬木床上。
“砰”地声响惊动了正赶至此处的中年人李总管,粗长手臂急忙推开了并未紧闭的木门,急声问道:“公子终于醒哩!”他的声音低沉而特异,使人一听即难以忘记。
胸前那被青天戟所伤的尺长创口再受重创,一阵彻骨痛楚使他迷茫的神志一清,听清了屋门处传来问候,他重重地甩了下昏沉滞重的脑袋,咬紧牙唇努力使自己不发出痛苦的呻吟,黯淡无辉的双目循声望去,只见一个浑身肌肉纠结的强壮剽汉,在随着洞开的屋门喷薄而进的朝阳中,以与他那略略显的有些臃胖体形不甚相称的灵巧动作迅快步进自己身前,关切爱护之意溢于言表。
看到他疑惑的面容盯者着自己,嘴唇略张却没有发出声音,李宗道喜形于色道:“想不到不过半夜时间,公子即已醒来,想必已无甚大恙!昨日刚见公子时那付模样还在很吓人,来了几趟,公子一直昏迷着,都让我担心一夜呢。望水之子果然不同凡响!”
楚行云闻言方始明白,原来是昨夜他和祝氏兄妹醒来后竟发现莫名的出现在地牢之中,旁边还沉睡着向天啸、岳玄机、萧猪盈、法华上人等人,卫虚子的尸体却不知所踪。无论自己几人用什么方法,都不能使那几人清醒片刻,因此并不明白自己等人昏迷后临竹谷内发生了什么事,但显然是落入了敌人之手。师兄弟妹三人商量了一下,决定由行惯江湖、经验丰富的楚行云设法逃离此地,搬求救兵,祝氏兄妹留下照看各人。
楚行云费尽辛苦方才从那不知为何无人看守的阴暗地牢脱身,精疲力竭之下刚出地牢便被人发觉,一路追逃,没几步便眼看又要束手就擒,忽然听闻一声“住手”的呼喝传来,但他在急累心慌之下再支持不下,颓然昏倒。此刻恢复神志,立时知晓是眼前此人救了自己,不由大为感激道:“原来是大哥救了在下一命!大恩不言谢,日后在下必当涌泉相报。”
他正为自己沙哑难听的声音吃了一惊之际,突然想起眼前此人适才最后一句的“望水之子”,不禁瞿然一惊,暗忖自己身父的名讳除了楚家少数几个之外,可没多少人知道,不料此时却竟有人认出了自己,当下惊疑不定的掩饰的道:“大哥想必是认错人了吧,在下非是什么望水之子!”
李宗道虚按他瘦削的双肩,闻言不满道:“李某不是外人,公子何必再左遮右瞒呢!”颔首指了指他手上泛射不凡光泽的指环,笑道:“这枚‘凝元指’早就告诉了我公子的真正身份啦!”
楚行云循目望去,原来是生父遗下的唯一遗物,不禁暗自惭愧。坦白道:“在下确实就是江南楚家楚望水之子楚行云!因情况不明,在下不得不对恩兄有所隐瞒,还望大哥见谅!”不待对方回答,语气一转道:“在下自信只要见过一面,不论相隔多久,我都不会忘怀。但在在下的记忆中却不曾有恩兄的印象呢!”
李宗道含笑听完他咄咄逼人的话语,莞尔道:“凝元指原是我师门故物,我自小就瞧得熟了,怎会认不出来呢!”说罢露出缅怀的神色,显然想起了师门往事,不禁慨然长叹。
楚行云望着从小即伴随自己的饰物,经过这阵谈话时间调息后略微恢复了点神采的双目,露出了一阵深思的神色,好半晌后试探的道:“凝元指是家父一为昔日好友,在我一周岁时见赠,听说那位李世叔独来独往颇为神秘,家父也只知他有一位兄弟——”
李宗道一阵郎声长笑,却将原本低沉的声音再压低的道:“本人正是李宗道,代替家兄上司之命,现处身于上官世家的沧海山庄之中。”
楚行云苍白的脸上因心情激荡而涌现出一抹异样的晕红。身遭大难后恰逢父执故友既使他有些振奋莫名,又复暗自担心。父亲当年败于族弟楚临川之后,遣散故旧部署,退隐林泉,根本没什么故旧友人了。李家兄弟二人虽确是父亲知交,但自己却并不认识。
这多年来行走江湖,他早已晓得人心险恶,不可再毫无保留地信任别人,尤其是在如今这种孤身寡人,情势不明的景况下。短暂的情绪波动很快就平复下来,脸上却不透露内心丝毫想法,作出大喜状的道:“原来果真是李二叔!这等情状下能够遇见家父故交,小侄实是幸运之至!”他的神态极是诚恳,言辞中露出一股令人不得不信服的味儿。
李宗道露出一个颇堪玩味的神情,似乎瞧穿了他的做作却不加以点破,口中却玩笑道:“一下从大哥变成了二叔,公子你可吃了大亏啦!”言吧呵呵不止。
楚行云给他瞧得一阵心虚,暗忖以这老狐狸的身份竟然屈尊隐身在这沧海山庄中,不知有何图谋。他时刻计谋着怎样重新夺回楚家家主之位,已将心机练得甚深,对李宗道的取笑丝毫不以为意,只面上尴尬的道:“二叔说笑了!家父早已不萦名利是非,小侄亦无甚雄心壮志,只求逍遥自在而已,对往日旧事并不关心。”
李宗道眼珠一转,笑了一笑,关心的道:“望水兄怎样啦,李某多年未曾向他请教益了呢?”
楚行云闻言不可遏制地露出沉痛之色,咬牙道:“二叔还不知家父已——当日家父在和那楚、楚临川的搏斗中受了他大日如来印的重击,牵绵缠延,一直未曾痊愈,后来终于仙逝山林,小侄没了牵挂,就出来在江湖上瞎闯荡了。”
李宗道露出唏嘘不已的神色,慨然叹道:“不想以望水兄当日如日中天之势,却会落得如斯下场。旧日密友,今遭又有一缺矣。世事无常,造化弄人,实叫人何以堪啊?”虽然他满脸巨星不幸陨落的叹息悲痛的表情,楚行云却觉得怎么看他都像是在幸灾乐祸,心中暗恨,似笑非笑的道:“家父身前亦常常对晚辈述说和李家兄弟的相交与心,慨叹事务繁忙不能时常聚首。”
李宗道当然明白这是鬼话,当初兄长和楚望水不过只有一面之缘,其后只因聚歼惑乱人世的极乐帮时才有过一次合作,二人根本谈不上什么情谊。暗骂眼前这小子却会打杆顺旗上,和其父一般狡猾无耻,不动声色的道:“令尊一代豪雄,家兄和我都是佩服的,只恨天妒英才未能多家请益,令人浩叹不已。”
楚行云听他尽说些无关痛痒的话,虽极欲弄清楚己身目前所处情况,却对他无可奈何,耐下性子听他说完,忍不住道:“不知小侄怎会出现于此地的?地牢中尚有许多武林前辈,以及小侄的几位朋友,不知可否请二叔设法相救他们?”
李宗道闻言似乎在敷衍的道:“我亦好奇你怎么会被人擒住呢,还这么多人一起!”上下打量了一眼窗外,旋即正色道:“我只是说欲替你疗伤才央得庄主同意将你交于我,待会他们肯定会插手。此刻你也别多想什么,赶紧运气疗伤要紧,待会儿我可能照顾不了。嘿,陶世恩的事,纵是庄主亦不易过问呢!我还有个事要处理,你留此细细思索该如何应付。我先去了。”说完,未待闻得陶世恩之名而露出错愕之色的楚行云应答,自顾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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